作者/Tim Nailsea
2025年7月5日
当下左翼圈子中的新热潮,是伦敦议会成员扎克·波兰斯基(Zack Polanski)竞选绿党党魁。他意图成为绿党中更激进派系的代表,提出“生态民粹主义”的口号。一些左翼人士已经加入绿党,并呼吁其他人也跟进。
同为绿党现任党魁、韦弗尼谷(Waveney Valley)的议员阿德里安·拉姆齐(Adrian Ramsay),和北赫里福德郡(North Herefordshire)议员埃莉·乔恩斯(Ellie Chowns)组成了竞选联盟,与波兰斯基展开竞争。后者代表的是守旧路线,两人的选区都是中产阶级占主导的农村地区,他们主张一种更温和的环境主义。
民粹主义
“民粹主义”这一术语泛指任何挑战“建制派”的群众运动。对马克思主义者而言,“民粹主义”是一种跨阶级诉求的激进形式。社会主义者的目标是动员工人阶级,民粹主义者则试图与中产阶级结盟。这就意味着放弃工人阶级的话语与政策,转而使用一些听起来很激进、实则很空洞的口号。
波兰斯基的竞选正体现了这种特征。他的竞选纲领强调要“大胆领导力”,反对“缓慢渐进的变革”。他的言论充满了激进的语气——虽然值得称道的是,他在加沙问题上发声反对种族灭绝,但是除了激进语言外,他的主张没有实质内容。
和所有形式的民粹主义一样,“生态民粹主义”越是模糊,人们就越容易将自己的观点投射其中。然而,对民粹主义最根本的批判在于它的阶级本质:民粹主义的社会根基是中产阶级。
绿党本质上是一个中产阶级政党,其成员大多来自中产阶级,传统上集中在英格兰南部乡村地区。尽管近年来它也吸引了一部分工人阶级选民,但是选举基本盘没有改变。去年夏天,绿党借着科尔宾主义失败的机会,在城市中赢得了两个议席,即布莱顿(Brighton)展馆区和布里斯托(Bristol)中区,同时也在农村中赢得了韦弗尼谷和北赫里福德郡两个席位。
绿党在城市中更偏重社会民主主义的特质,而在农村则批评“管理不善”并反对当地开发项目。他们2024年的竞选纲领提出了许多改革,尤其是强化国家干预,以推动脱离化石能源。但他们避开了真正解决气候危机所需的根本制度变革,为了继续迎合其中产阶级支持者。
詹姆斯·米德韦(James Meadway)曾提及这种阶级分裂,但他认为将农村选民一概视为“《乡村档案》式保守党人”是不对的。他指出,“干裂的田地”和“充满污物的河流”等问题正促使不少农民选民转向绿党,体现了一场对“公共资源控制权”的斗争。
但真正的解决方案是什么?拥有财产的中产阶级永远无法接受挑战私有财产的政策。在这一点上,他们与大资产阶级有着共同的阶级利益。夹在大资本与工人阶级之间,又害怕自己沦为工人阶级的中产阶级,的确可能被激进化——但这种激进有时向左,有时向右。
米德韦犯了所有左翼民粹主义者的共同错误:他假设中产阶级因受到资本主义的伤害,就会顺理成章地接受社会主义思想。问题在于,社会主义工人运动旨在剥夺私有财产,这对中产阶级构成了生存威胁。无论他们对污水多么愤怒,中产阶级都不会带头推翻造成污染的制度。
左翼?
波兰斯基及其支持者避免使用阶级语言,但他们确实认为城市中增长的支持力量是绿党左派的天然票仓。迈克尔·切瑟姆(Michael Chessum)认为波兰斯基可能代表该党“混合型选民基础”中的“城市青年”派系。
但波兰斯基却反对“正面推进”社会主义政治,他担心这会吓跑选民。他强调的主要分歧是“大胆领导”与“安全渐进”之间的对立。他想要的是一个更有斗争性的绿党,而不是一个更社会主义的绿党。
对那些从斯塔默的工党被驱逐出来的左翼人士来说,波兰斯基的领导竞选是新时代的“科尔宾主义”。但这些同志从科尔宾时代学到的教训是错误的。当时的50万工党党员,加上工会中数百万支持者,确实有可能锻造一个新的工人政党。实现这一可能性的,不是科尔宾本人——他反而在削弱政策、庇护右翼;真正的希望来自于围绕他兴起、甚至有可能超越他的群众运动。
问题不只在于波兰斯基倡导的是跨阶级政治,而非无产阶级政治。问题在于:一个中产阶级政党,无论看起来多么激进,也无法发展出对抗工党或“生态民粹主义”的社会主义替代方案。
实践是试金石。在布莱顿,由绿党领导的市议会在2013年和2021年执行了保守党的削减计划,两次都引发了环卫工人的罢工,随后绿党失去了对市政的控制。在布里斯托,他们正走向同一路线,推出了一项4300万英镑的预算削减,主要针对环卫工人(又是他们!)和护理人员。在德国,绿党更是参与了向以色列输送武器的执政联盟。
这些都不是意外。中产阶级在危机中总是在两个主要阶级之间摇摆,但最终会站在统治阶级一边,除非存在一个强有力的工人运动,能将中产阶级的一部分——即使不是多数——争取到革命的阵营中来。建设一个能够领导这样运动的政党,仍是今天社会主义者最重要的任务。